走廊的拐角站着卡尔,他好像早就等在那里了。
我快步走向他,压低声音:
【我】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卡尔,到底怎么回事?那孩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怨气?你不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吗?有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了是吧?
【卡尔】
别在意,这孩子向来有些古怪...我去找她聊聊,这个时间你可以去找阿耶塔夫人谈谈,我想她比我更清楚这个孩子的真实情况。
他没再看我一眼,向走廊尽头走去。
阿耶塔夫人坐在餐桌的一角,局促不安的搓着手,眼睛紧紧盯着墙面。桌子上的食物和我上楼前没有发生什么变化。
我平复了一下心情,带着一肚子困惑恢复了礼仪性的微笑。
【我】
阿耶塔夫人,我似乎冒犯了丽瑟尔小姐...让您见笑了。
她惊慌地抬起头。
【阿耶塔】
没事的,普朗克小姐,没事...那孩子就是这样,有点古怪...她一定是冒犯您了吧,我代她向您道歉...但她确实是个天才!请相信我普朗克小姐,她是个天才...请务必收下她当您的学生...
说到丽瑟尔小姐的事情的时候,她总有种莫名的急切。仿佛要被收作学生的是她。
【我】
您冷静一下,阿耶特夫人。我从不怀疑丽瑟尔小姐有天才的头脑,家兄在信里反复提及过此事...但我还是有一事想要请问。
【阿耶特】
啊...小姐您请问。
【我】
这次我来拜访丽瑟尔小姐的事情,有征得她的同意吗?
【阿耶特】
这...小姐经常翻一些高深的书,而且还会缠着卡尔先生给她讲大学什么的的事情...我想她应该是很欢迎您来的...
她的目光有些躲闪。
我直视着她有些浑浊的紫色眼睛。
【我】
那么她有没有明确表达过拒绝意愿呢,阿耶特夫人?
我的语气加重了一些。
【阿耶特】
是,是的...她说过自己不欢迎你来...但是小孩子嘛,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不一样,您就别在意她的意见了。您就只管...
【我】
好了阿耶特夫人,请您不要再说下去了。
我对一切的过度掌控行为感到厌恶,可以说发源于学者对科研自由的追寻,也可以认为是对孩子天性的保护——但无论怎么说,那孩子的眼泪不会骗人,那一定是有什么莫大的委屈。
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接些什么,站起身在屋内缓缓走着,背后大抵是阿耶特夫人惶恐的目光——我的视线落到衣柜旁边的相框上。很常见的家庭照片,两位面带幸福微笑的大人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孩子,照片有些褪色,但还能看出来是蓝色的头发,应该是丽瑟尔小姐小时候的样子吧。
我这才想起,还没有见过丽瑟尔的父母,那就更加奇怪了,照理来说这种拜访决定至少也该由主人做,而不是佣人,刚才真是气昏了头,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——但也有可能是阿耶塔夫人的这种关心表现得实在有些太像父母了?
【我】
说起来,这家的男女主人呢?今天不在家里吗?
【阿耶塔】
...
我转过身,她正呆呆地看着我,显然没意料到我会这么问。
【我】
怎么了,阿耶塔夫人?
【阿耶塔】
我以为卡尔先生已经告诉您了的...
【我】
啊哈...家兄最近大病初愈,精神有些不好,经常忘事情,请您见谅了。
该死的,我希望你最好真的给我生点病。
【阿耶塔】
没,没事...男主人前年被征兵上了前线,女主人在家拉扯孩子,每天不是被难民抢东西就是去管着麦田,前线军政府倒是偶尔寄回来些抚恤金,但那年份哪还买得到东西,积劳成了疾,去年刚去世...
【卡尔】
莫扎特故居现在能保持原样已经是个奇迹了。(红字部分表示“我”的回忆,后不再述)
【我】
...
【阿耶塔】
男主人也刚从战俘营回来不久...就在女主人走后一天,没见上面,被人抬回来的,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,听他们说,阿尔伯特先生一直抗拒上战场,天天写信回家——但是鬼知道那些信都寄去了哪里,最后打到柏林了,年轻人都去了前线,他能不去吗...好巧不巧落了个半身伤残,还得了叫什么SD的什么病...我是不懂这些了...但反正现在疯疯癫癫的,下不来床,只能是我照顾着...卡尔先生有时也会给他做心理咨询...
【我】
PTSD?
【阿耶塔】
啊对...是叫这个。
【卡尔】
战争是一场双向毁灭,唯一的胜者是发起战争的人。
他们当中有因为孩子或是什么而屈服于淫威的、低声下气的、只能保持最低道德底线的可怜人...
【我】
...被戏弄的可怜人。
如果说在车上更多的是感慨,那么此刻,心底切实涌起一丝同情与愤怒。
【阿耶塔】
普朗克小姐真是博学。我知道让丽瑟尔小姐跟着您准没错——
她怎么时时刻刻都忘不了这个?
【我】
这没什么。
我想起了楼上房间的异响——看来那不是什么老鼠,是阿尔伯特先生。
【我】
所以阿耶塔夫人,您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?
【阿耶塔】
战后没多久吧...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,就来这里做了上门佣人,这家还算有钱...
【我】
这样啊...您也是辛苦。
那么这样就很明白了——一个8岁的孩子,一个不能自理的大人,一笔不菲的薪水...只要把孩子支走,自然就有了可趁之机...夺走遗产,然后把男主人弃之不顾...卡尔会发现?现在德国这么混乱,用各种理由把我那傻哥哥拒之门外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【爱因斯坦】
她不是佣人!别这么说她!
我不会跟你走的。
现在明白了,这个孩子,现在想来有些可怜的孩子,都这么藏头露尾地说她了,想必也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吧,真是冰雪聪明...难怪阿耶塔说她缠着卡尔给她讲大学的事情却还是拒绝我来——可怜的孩子,我一定会保护你的。
真是个冷血的市侩...刚刚讲述这家人的悲痛历史,却在谋划着见不得人的事情吗——太过心急了。
我冷笑了一声,准备与她对质。
【卡尔】
埃玛...你上来一下。